清晨的薄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笼罩着黑水沟,李云龙蹲在观察哨里,用缴获的美军望远镜扫视着青龙峡方向。镜片上凝结的细小水珠被他用袖口抹去三次,但湿冷的空气很快又让镜片蒙上一层白雾。他右眼皮从黎明起就开始跳,那种不规律的抽搐让他想起老家"左眼跳财右眼跳灾"的谚语。
"师长,喝口热水暖暖身子。"警卫员小吴递来一个磕得坑坑洼洼的军用水壶,壶口冒着微弱的热气。
李云龙接过水壶抿了一小口,水温刚好能入口却不烫嘴。这个新调来的警卫员比牺牲的小张更细心,总能把事情做到恰到好处。他把水壶还给小吴,突然抓住对方手腕:"等等。"
小吴僵在原地。整个观察哨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李云龙耳朵微微抽动——在呼啸的山风中,他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嗡鸣,像是远处有群马蜂在振翅。
"炮击!隐蔽!"李云龙大吼一声,拽着小吴就往外冲。
他们刚扑进最近的一个防炮洞,第一发炮弹就落在了东侧高地上。爆炸声震得防炮洞顶部的泥土簌簌落下,掉在李云龙的脖颈里,冰凉得像条小蛇在爬。紧接着,第二发、第三发...很快,整个黑水沟阵地陷入了连绵不断的爆炸中。
李云龙蜷缩在防炮洞最里侧,双手捂住耳朵,张大嘴巴减轻冲击波对耳膜的压力。即便如此,每次爆炸仍像有人用铁锤狠狠敲击他的头骨。洞顶的圆木在剧烈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,缝隙间不断漏下细碎的土块。
"美国佬...这是把...整个炮兵营...都搬来了..."小吴在两次爆炸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,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。
李云龙没回答。他正默默数着爆炸间隔——约五秒一发,说明美军至少有一个炮兵连在射击,很可能是六门105mm榴弹炮。这种火炮射程超过十一公里,弹重十五公斤,一发就能摧毁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区域。
突然,一声与众不同的尖锐呼啸由远及近。李云龙浑身肌肉瞬间绷紧——这是炮弹几乎垂直落下的声音。他刚想喊"小心",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,重重撞在洞壁上。
世界在刹那间失去了声音。李云龙恍惚看见防炮洞的一侧被撕开个大口子,刺眼的白光从缺口灌进来,混合着翻滚的尘土和硝烟。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蜂鸣,嘴唇尝到了铁锈味的血——可能是被震破的牙龈在流血。
小吴的脸在面前晃动,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。李云龙摇摇头,指了指自己的耳朵,示意暂时失聪。小吴会意,用手势比划着询问是否转移。
李云龙摆摆手,从腰间抽出驳壳枪检查了一下——还好,没被震坏。他又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那本密码本,也完好无损。这时,听觉开始慢慢恢复,最先回来的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然后是远处依然持续的爆炸,最后是小吴急切的呼喊:
"师长!观察哨被直接命中!老孙他们...全没了!"
李云龙爬出半塌的防炮洞,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胃部一阵痉挛。原本的观察哨位置现在是个直径三米多的大坑,边缘散落着扭曲的金属支架和半截电话机。更远处,几个来不及隐蔽的战士被冲击波撕成了碎片,一条挂着半片肺叶的断臂挂在松树枝上,在风中轻轻摇晃。
"命令所有单位...保持隐蔽..."李云龙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,"这是炮火准备...至少还要持续半小时..."
小吴猫着腰向通讯处跑去,不时被爆炸的气浪掀得踉跄几步。李云龙则借着弹坑的掩护,艰难地向野战医院移动。他需要确认伤员们是否安全,特别是那些用了阿玛妮草药的重伤员——如果那种草药真如传说中神奇,或许能挽救更多战士的生命。
炮击在四十七分钟后突然停止。这种戛然而止的安静比爆炸更令人不安,像暴风雨前的宁静。李云龙从野战医院的岩洞里钻出来,抖落满身的尘土,发现天空竟飘起了雪花。细碎的雪粒落在焦黑的土地上,很快被余温融化,变成肮脏的泥水。
"步兵要上来了!"远处传来了望哨的喊声。
李云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西侧高地,从警卫员手中抢过望远镜。镜头里,约一个连的美军正呈散兵线向黑水沟推进,钢盔在雪地里反射着冷光。更令人担忧的是队伍中那几个背着圆筒状装备的士兵——喷火兵。
"传令各连进入阵地!机枪手上反斜面!"李云龙厉声喝道,"优先打喷火兵!"
战士们从各个防炮洞里钻出来,许多人耳朵都在流血——那是鼓膜被震破的标志。但他们动作丝毫不慢,迅速进入预设的射击位置。李云龙注意到陈书怀已经在那挺勃朗宁机枪后面就位,正用缠着绷带的手调整射界。大学生的眼镜片裂了一道缝,但眼神比昨天坚定多了。
第一声枪响来自美军方向,子弹打在岩石上溅起一串火星。紧接着,志愿军的机枪开始还击,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美军应声倒地。但训练有素的美军立即分散卧倒,用精准的点射压制志愿军火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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