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石沟的山路被炮火犁得坑坑洼洼,李云龙每走一步都能踢到弹片或子弹壳。怀里的朝鲜男孩金哲秀紧紧搂着他的脖子,小脸埋在他散发着硝烟味的棉衣领子里。孩子从离开村子后就没说过话,只是偶尔发出小动物般的抽泣。
"快到了。"李云龙喘着粗气对身后的三名战士说,白雾从口鼻间喷出又迅速消散在凛冽的空气中。他的右肩伤口结了冰碴子,每次呼吸都牵扯出一阵锐痛,左腿的冻伤让步伐变得一深一浅。
侦察兵小杨突然蹲下身,手指按在雪地上一个新鲜的脚印上:"师长,有人刚从这里经过。"
李云龙轻轻放下哲秀,示意孩子躲在岩石后面。他拔出驳壳枪,顺着脚印望去——前方五十米处的松林边缘,几个披着白布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移动。
"准备战斗。"李云龙低声道,突然发现那些人影的钢盔形状不对,"等等,是咱们的人!"
对方也发现了他们,几支枪口立刻转了过来。李云龙赶紧举起缠着红布条的左手——这是志愿军识别友军的标志。
"李师长?"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,警卫连长张大彪从树后钻出来,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,"真的是您!总部都以为您..."
"少废话。"李云龙打断他,"带我去见司令员,有紧急军情。"
白石沟的志愿军指挥部设在一个天然溶洞里,入口用松枝和积雪做了伪装。溶洞里点着松明子,昏暗的光线下,十几个参谋围着铺满地图的石台忙碌着。司令员韩山正背对洞口接电话,呢子军大衣下摆沾满了泥雪。
"必须守住三号高地!没有撤退的命令!"韩山挂断电话,转身看见李云龙,浓眉下的眼睛瞪大了,"李云龙?老天,你还活着!"
李云龙敬了个礼,简明扼要地汇报了美军进攻后勤基地的计划。韩山听完立即召集作战参谋研究地图,很快确认了李云龙的情报——美军机械化部队确实正在向狼林山脉北侧迂回。
"后勤基地只有一个连守卫,根本挡不住美军一个装甲营。"韩山一拳砸在地图上,"可我们现在抽不出援兵,所有部队都投入了正面防御。"
李云龙看了眼怀里的哲秀,孩子已经在他肩上睡着了,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。"我带人去。"他突然说,"从狼林山撤下来的一连应该快到集结点了,再加上警卫连,够打一场阻击战。"
韩山盯着他看了几秒:"你还有多少人?"
"算上伤员...不到一百。"
"一百人对一个装甲营?"参谋长倒吸一口冷气,"这简直是..."
"不是硬拼。"李云龙指着地图上一条蜿蜒的山路,"在这里设伏。地形狭窄,坦克展不开,只要炸掉头尾两辆,中间的就成了铁棺材。"
韩山沉思片刻,突然转向通讯参谋:"给楚云飞部发报,让他们立即向狼牙口靠拢。"又对李云龙说,"我给你补充一个迫击炮排,四门炮,二十发炮弹。再多真的抽不出来了。"
李云龙咧嘴笑了,缺了门牙的豁口灌进冷风:"够了。美国佬的坦克里有的是弹药,打下来都是咱们的。"
一小时后,李云龙带着补充的弹药和二十名生力军出发了。哲秀被留在野战医院,孩子醒来后哭闹着要跟他走,最后是个朝鲜族女护士用家乡话哄住了。临行前,孩子把那只破旧的布老虎塞进李云龙怀里,用生硬的汉语说:"打坏人。"
狼牙口距离白石沟十五公里,正常情况下三小时就能赶到。但连日的战斗和饥饿让队伍行进缓慢,走到一半时,李云龙不得不下令休息十分钟。战士们横七竖八地倒在雪地里,有人刚坐下就打起了呼噜。
"不能睡!"李云龙挨个踢醒他们,"起来活动手脚!"
他掏出布老虎看了看,针脚粗糙但很结实,耳朵和尾巴都磨破了,显然被孩子搂着睡了很久。不知怎么,这让他想起老周临终托付的女儿,还有那些死在美军枪口下的朝鲜村民。他把布老虎塞进贴胸的口袋,那里还装着老周的党费和小张的电台零件。
"师长,有情况!"侦察兵从前方树林里钻出来,"发现美军侦察机!"
所有人立即隐蔽到松树下。片刻后,一架美军"蚱蜢"式侦察机低空掠过,螺旋桨的气流搅得树梢积雪纷纷扬扬。飞机在狼牙口方向盘旋了两圈,然后向西北飞去。
"暴露了。"李云龙皱眉,"美军肯定猜到我们要去狼牙口。"
"要不要改道?"张大彪问。
"不,将计就计。"李云龙拍了拍地图,"让一连在狼牙口南侧山坡上摆个假阵地,主力埋伏在北侧。等美军轰炸完假阵地,放松警惕通过峡谷时..."
张大彪会意地点头:"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!"
队伍继续前进,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狼牙口。这是一个典型的冰川峡谷,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,中间夹着条二十米宽的之字形山路。一连比他们早到半天,已经在南侧山坡上构筑了简易工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