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巨像轰然砸地的余震还在墓室里嗡嗡作响,韩锋跪在满地青铜碎片中,断剑仍插在巨像左胸的命纹里。
他能感觉到肋骨断裂处的钝痛正顺着脊椎往四肢窜,鲜血浸透的衣襟贴在皮肤上,黏腻得让人发闷——但这些都比不过此刻涌遍全身的清醒。
"老鬼。"他低唤一声,余光扫过祭坛边那团蜷缩的玄色身影。
老鬼的道袍已褪成死灰,嘴角的血沫还在往下滴,原本幽绿的眼仁彻底散成浑浊的灰白,像两团被踩碎的墨汁。
韩锋确认对方再无威胁后,这才撑着断剑站起身,金褐色瞳孔里的光随着动作微微晃动。
"看石门。"顾青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。
这位守墓人后裔正用青铜剑挑起地上的灯盏,剑刃在幽蓝火光里泛着冷光。
顺着他的视线,韩锋抬头——刚才巨像倒塌时震开的石门正缓缓向外敞,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陈腐的土腥气,吹得众人额发乱颤。
苏婉的手指最先搭上石门边缘。
她素白的手套沾着血污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却仍保持着考古学家特有的谨慎:"温度不对。"她侧头对身后的唐晓晓道,"门内空气比墓室低至少五度,可能有活水或者更深的地层结构。"
唐晓晓把歪掉的眼镜推回鼻梁,背包里的拓印工具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:"我带了热成像仪——"话没说完就被韩锋抬手打断。
金褐色的光在韩锋眼底流转,"天机之眼"展开的瞬间,他看见石门后延伸的阶梯像一条暗金色的脉络,两侧嵌在石壁里的长明灯虽然熄灭千年,灯油中却仍有细碎的灵力光点在跳动,像被按灭却未完全冷却的炭火。
"别用现代设备。"他扯下染血的衣袖缠住腰间伤口,声音带着刚经历生死战的沙哑,"这些灯有活气。"说着屈指弹向最近的一盏灯,指尖渗出的血珠刚触到灯芯,幽蓝火焰"腾"地窜起三寸高,把阶梯照出一片晃动的光网。
"星宿密语!"苏婉突然低呼。
她的手掌贴在石门内侧的石壁上,指甲盖大小的铭文在火光里若隐若现,"和我们在阴河岩壁找到的星图残片纹路一致!"她转身拽住唐晓晓的手腕,考古学家的冷静终于出现裂痕:"快,你的古文字手册!"
唐晓晓的背包拉链都没完全拉开,就抽出一本边角卷翘的笔记本。
两人蹲在阶梯前,苏婉用钢笔在拓印纸上描摹铭文,唐晓晓的指尖顺着纹路游走,嘴唇随着默念微微开合:"星......辰......归位......"她突然顿住,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,"命门重启?"
"幽冥祖脉。"顾青的声音像块压在人心口的石头。
他不知何时站到了阶梯顶端,青铜剑鞘重重磕在石阶上,"这条道直通皇陵的命门,锁着......"他喉结滚动,后半句被墓室突然的震动吞了下去。
地面的震颤从脚底传来,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身。
韩锋的"天机之眼"突然刺痛,他看见石壁上的铭文泛起血色微光,刚才激活的长明灯同时爆出灯花,火星噼啪溅在苏婉脚边,惊得她猛地向后一缩,却撞进韩锋怀里。
"稳住。"韩锋的手虚虚护在她后腰,能感觉到她脊背绷得像根弦。
转头时,他看见顾青的青铜剑已出鞘三寸,剑刃上凝着层白霜;小翠正蹲在阶梯转角调试反向引流装置的残骸,指尖在齿轮间快速跳动,抬头时鼻尖沾着黑灰:"震动频率和阴河源头的锁魂阵......不,更沉,像有心跳。"
"是帝王魂灵。"顾青的剑穗在震动中剧烈摇晃,"我祖父说过,祖脉里沉着初代帝王的......"
"走。"韩锋突然打断他。
金褐色瞳孔里的光烧得更亮,他能看见阶梯尽头的黑暗中,有团暗红的影子正在舒展,"现在进去,赶在它完全醒前。"
苏婉抹掉拓印纸上的灯花灰烬,把笔记本塞进背包时,手指不经意碰过韩锋缠着血布的手背。
两人同时顿了顿,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分开。
唐晓晓已经抓起热成像仪当先走下阶梯,光束扫过之处,石壁上的铭文连成断续的星轨;顾青按住她肩膀,青铜剑指向黑暗:"跟紧我。"
震动越来越密,像有人在地下擂鼓。
韩锋最后看了眼倒在祭坛边的老鬼——对方的手指动了动,又无力地垂落。
他扯紧伤口上的血布,金褐色的光在眼底凝成实质:"走。"
众人的脚步声在阶梯里激起回响,混着越来越清晰的低频震动,往黑暗更深处涌去。
当最后一盏长明灯的火光追上他们的背影时,阶梯尽头的黑暗突然泛起涟漪,露出半座圆形大厅的轮廓——厅中央的石台上,九盏青铜灯台呈北斗状排列,最中间那盏灯里,封着团裹在金箔中的、形如心脏的东西。
而那东西,正在跳动。
阶梯的回音还未消散,众人已被圆形大厅的景象撞进瞳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