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焰裹住苏小棠的瞬间,灼痛没有如预期般撕裂皮肤,反而是一股带着焦麦香的暖意顺着血脉窜遍全身。
她踉跄着跪在神坛前,指尖无意识抠进石缝——这温度太熟悉了,像极了幼时蹲在灶前,母亲林晚晴用沾着面粉的手摸她后颈的温度。
"阿棠别怕,灶王爷的火是暖的。"记忆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。
五岁那年她打翻汤罐,滚烫的鸡汤泼在小腿上,是母亲把她抱到灶台边,用沾了凉水的布巾擦泪,"你闻,这灶火烤着馒头香不香?
等阿棠长大,给娘烤最甜的糖饼吃。"
那时的林晚晴不过二十岁,鬓角还别着朵野菊,哪里像侯府里人人避之不及的"疯姨娘"?
苏小棠望着意识里浮现的画面——母亲站在漏雨的柴房灶台前,潮湿的木柴噼啪作响,火星子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裙角上,她却笑着把烤焦的馒头掰成两半,"阿棠吃软的,娘吃脆的。"
原来那不是普通的烟火气。
苏小棠忽然看清,记忆里的灶火不是橙红,而是幽蓝,像极了此刻神坛上跳动的火苗。
林晚晴沾着面粉的指尖,每次摸她后颈时,都会有极淡的热流钻进皮肤——那是神火的余韵,是母亲偷偷传给她的,血脉里的火种。
"你娘没勇气按这血印。"灶神残魂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炸响,"她怕血脉觉醒会引动天罚,怕你重蹈覆辙。
可你不一样,你连本味感知都能撑过,这把火......"
"住口!"苏小棠咬破舌尖,腥甜漫开。
她望着意识里重叠的林晚晴身影——有在侯府洗衣房被嫡女推搡的,有在柴房咳得直不起腰的,有临终前攥着她手、帕子上并蒂莲洇着血的。
那些画面突然像被风吹散的纸灰,露出最底层的影像:十六岁的林晚晴站在这座神庙里,神坛上的幽蓝火焰舔着她的手腕,她颤抖着缩回手,转身时帕子飘落,上面绣着的并蒂莲,和苏小棠腕间刚剥落皮肤显露出的暗红纹路一模一样。
"现在由你终结这一切。"林晚晴临终前的话突然穿透二十年光阴,撞进苏小棠耳膜。
她仰头看向半空中的灶神虚影,蛇尾正随着火焰的燃烧逐渐透明,额间玉印的光却越来越亮。
原来所谓"承受"不是继承,是让这团困在火焰里千年的意识,真正融入她的血脉。
皮肤下的热流突然翻涌。
苏小棠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脏处裂开,像春天的冰层遇暖,"咔嚓"一声碎成千万道。
她睁开眼,眼前的景象突然清晰得可怕——神坛上每道石纹里的尘屑都在浮动,老厨头扑在火墙上的手掌,指节泛白得能数清血管,连他眼角新添的皱纹里沾着的灰都看得真切。
"小棠!"老厨头的喊叫声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。
苏小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,皮肤下流转着幽蓝微光,连掌心被陶片划破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她抬起手腕,暗红纹路正沿着血管往手臂攀爬,在肘部汇成龙形,又继续往肩头、脖颈延伸——那是灶神的图腾,是刻在血脉里的烙印。
"我不是继承者。"苏小棠开口,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她的清越,像铜钟被轻叩,"我是承载者。"
这句话出口的瞬间,神坛上的幽蓝火焰突然暴涨三尺。
半空中的灶神虚影发出一声尖啸,蛇尾化作流光钻进她眉心,玉印"叮"地落进她掌心,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融入血肉。
苏小棠感觉有什么东西"咚"地砸进意识海,那是千年间所有灶神传承的记忆——从钻木取火的原始烹饪,到调和五气的宫廷御膳,甚至还有她从未见过的、用灵火淬炼食材的"天膳"之术。
"原来本味感知......"她低笑,指尖轻轻抚过神坛,石面竟像面团般软了几分,"不过是这力量最微小的一部分。"
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老厨头猛地转头,正看见陈阿四提着铜锅撞开庙门,锅沿还沾着未擦净的酱汁——显然是从御膳房一路跑过来的。
"老东西!
你说这破庙能救她?"陈阿四的脸涨得通红,发带散了一半,"刚才御膳房的灶火全灭了,我就觉得不对劲......"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
两人同时看向神坛方向——原本包裹苏小棠的火墙不知何时消失了,那道单薄的身影立在神坛前,腕间暗红纹路如活物般游动,连瞳孔都泛起淡淡的金芒。
更让他们心惊的是,整座神庙正在震颤,石砖缝里渗出细碎的金粉,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苏醒。
"小棠?"老厨头试探着伸出手,指尖在离她半尺处顿住——她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幽蓝火焰,连他这把年纪的人都能感觉到,那火里裹着让天地都要退避三分的威压。
苏小棠转头,目光扫过两人。
老厨头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:灶神临世时,人间烟火自显神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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