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聊斋笑死人

第314章 《诗谳》(1 / 1)

青州城的笔贩子范小山,出差三个月,回来时家没了。

老婆贺氏横躺在客厅中央,身上盖着一张没盖严实的草席。

屋里站满了衙役,个个表情沉痛,主要是因为踩了一脚的泥。

四月的雨,又冷又粘,混着血水,让现场像个刚收工的屠宰场。

范小山扑通一声跪下了。

“我的笔!我那套珍藏版的狼毫呢!”

他哭得撕心裂肺,完全没看地上的老婆一眼。

捕头从泥里捻起一把扇子,在范小山眼前晃了晃。

“别嚎了,看看这个。”

扇骨是上好的紫檀,扇面是昂贵的云锦。

上面用一种极其奔放、奔放到几乎脱缰的字体写着一首诗。

“啊,我的心,像一锅滚烫的开水,为你沸腾。啊,你的眼,像两颗油亮的黑豆,让我发蒙。”

捕头念完,感觉自己刚吃下去的早饭正在胃里造反。

范小山眼睛一亮。

“这味儿,我熟!方圆百里,能写出这么有灵魂的诗,还能找到人裱在这么贵的扇子上的冤大头,只有一个。”

“益都,吴蜚卿!”

吴蜚卿,益都有名的富二代,人送外号“大冤种”。

他的人生追求,就是把钱花在所有正常人都不会买的东西上。

比如三条腿的板凳,没弦的古琴,还有眼前这把扇子上的诗。

这诗,就是他花重金从一个自称“诗仙转世”的流浪汉手里买的。

他被捕时,正在家里欣赏自己新淘来的一块“会打嗝的石头”。

“冤枉啊!我跟贺氏清清白白,连小手都没拉过!”

吴蜚卿在公堂上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。

审案的县太爷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。

“你还有脸说!人家贺氏一个良家妇女,你送这种酸掉牙的扇子,不是骚扰是什么?”

“大人,那诗是我新买的版权,我寻思着先做个样品看看效果……”

“还敢狡辩!来人,上刑!”

衙役们面面相觑。

对付这种细皮嫩肉的富家少爷,用大刑吧,怕一不小心打死了。

用小刑吧,又怕他不招。

最后,一个机灵的衙役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。

他们把吴蜚卿绑在椅子上,然后请来了县里最着名的说书先生,单曲循环朗诵扇子上的那首诗。

一遍深情款款。

一遍慷慨激昂。

一遍如泣如诉。

一个时辰后,吴蜚卿崩溃了。

“我招!我全招!别念了,求你们了!”

他签了字,画了押,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那首诗给超度了。

案子层层上报,十几个经手的大人,一看卷宗。

物证确凿,本人认罪,口供清晰。

判!

谁也不想再多看那首诗一眼。

吴蜚卿在死牢里,万念俱灰。

他托人给家里带话,把家产全部分给穷人,算是积点阴德。

然后,他不知从哪搞来一包“鹤顶红”,准备自我了断。

结果喝下去以后,只是痛痛快快地拉了个肚子。

卖耗子药的都开始搞虚假宣传了。

他躺在草堆上,迷迷糊糊做了个梦。

梦里一个金甲神人,对着他大喊。

“你,里边吉!”

吴蜚卿一琢磨,“里边吉”?这是说我牢饭的质量要改善了?

他顿时又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。

两年后,山东提刑按察使的位子空了出来,朝廷派了个叫周元亮的人补缺。

周元亮,一个强迫症晚期患者。

他拿到吴蜚卿的案卷,只看了一眼,眉头就拧成了麻花。

“这字……怎么能歪出卷宗的格子!”

“这标点……怎么能点在句子的外头!”

“这供词……逻辑混乱,前言不搭后语!”

他猛地一拍桌子,把师爷吓得一哆嗦。

“重审!必须重审!这案卷写得跟狗刨似的,简直是对我眼睛的侮辱!”

周元亮把吴蜚卿从死牢里提了出来。

“扇子拿来我看看。”

他端详着那把“罪恶之扇”,手指在扇面上摩挲。

“嗯……这诗写得……真烂。”

他又看了看吴蜚卿。

“但这字,写得更烂。烂得很有特点,和卷宗里那个狗刨体有异曲同工之妙。”

周元亮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。

“去,把城南那个‘一面之缘’杂货铺的老板给我叫来。”

师爷一脸懵逼,但还是照办了。

店铺老板来了,腿肚子直哆嗦。

周元亮指着他店里墙上一首歪歪扭扭的题诗。

“这玩意儿,谁写的?”

“回大人……是日照来的一个叫李秀的秀才,喝多了非要题的……”

李秀被带来了。

周元亮问他:“这扇子上的诗,是不是你写的?”

李秀涨红了脸:“诗是我的原创,但这字……是对我作品的侮辱!我的字比这好看一百倍!”

“那这字是谁的?”

“看着眼熟……哦,对了!是沂州那个专门帮人代笔的王佐!”

王佐很快到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