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抚钱大人睡得正香,口水都快拉成一幅江南山水图了。
冷不丁地,他爹,已故多年的钱老总督,飘了进来。
老总督一身被水泡得发白的长袍,上面还挂着几缕海带,神色比隔壁被退婚的李员外家的三闺女还凄惨。
“儿啊。”
钱大人一个激灵,坐了起来,睡意全无。
“爹?您老这是……玩cosplay呢?最近地府流行海洋风?”
老总督气得胡子都吹直了。
“我cos你个头!爹快被人下油锅了!”
他哭诉自己生前没啥大错,就是手滑,多点了一下鼠标,啊不,是多盖了一下官印,调了一支根本不该动的军队。
结果那支军队在海上转角遇到爱,可惜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海盗。
全军覆没,一个没剩。
现在这几百号壮汉的KPI都算他头上了,天天在阎王爷那儿上访,搞得他不得安生,正排队等着上酷刑呢。
“阎王是谁?”
钱大人心头一紧,寻思着得烧多少纸钱才能把这事儿平了。
“就是明天要来给你解粮的那个魏经历。”
老总督丢下这句关键信息,又补充道。
“记住,他姓魏,叫啥我忘了,反正是个管后勤的。你可得给我往死里求他,不然爹就要变成七分熟了!”
钱大人醒了,摸了摸额头,一手冷汗。
他觉得这梦有点扯,一个管粮食的怎么可能是阎王爷?编制不对口啊。
他翻了个身,打算继续睡。
结果刚闭眼,他爹又来了,这次手里提着个键盘,指着他鼻子骂。
“你个不孝子!老子在这边996受苦,你搁阳间007享福就算了,让你办点事还磨磨唧唧!信不信我敲你天灵盖!”
钱大人这下彻底信了,连滚带爬地起了床,对着空气拜了三拜。
第二天,日上三竿,传说中的魏经历果然到了。
此人长相平平无奇,气质约等于衙门里看大门的王大爷,脸上写满了“事多钱少,别来烦我”。
钱大人哪管这些,一个箭步冲上去,把人请进密室,反手就把门锁了。
他“噗通”一声跪下,行了个能把地板磕穿的朝参大礼。
“魏大人!您就是我亲大人啊!”
魏经历被这阵仗吓得退后半步,手里的算盘都差点掉了。
“钱大人,有话好说,别动手动脚的,我不好这口。”
钱大人抱着他的大腿,一把鼻涕一把泪,把昨晚的梦原原本本说了一遍,中间还加了点自己的艺术加工,把他爹说得惨绝人寰。
魏经历起初一脸“你是不是有病”的表情。
“钱大人,我是管粮食的,不管鬼。”
“阴间的事,你去城隍庙问问,别为难我一个基层公务员。”
钱大人不撒手,哭得更凶了。
“我爹都说了,阎王爷就是您!您别装了,再装我爹就变成酥肉了!”
魏经历被他磨得没脾气,长叹一口气,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竟显出一丝神性的威严。
“好吧,我摊牌了。”
“这事儿确实有,但地府有地府的规矩,不兴走后门。”
钱大人一听有戏,立刻加大了哭声的功率。
“求您了!就当扶贫了行不行?我给您立生祠,天天上香!”
魏经历揉了揉太阳穴,感觉自己的发际线又后退了一分。
“行了行了,别嚎了。”
“晚上我在宾馆的院子里开个庭,给你爹过个堂。你可以偷偷看,但千万别出声。”
他特意叮嘱。
“地府办案,看着吓人,其实都是特效,死不了鬼的。你一惊一乍,打断了施法,后果自负。”
夜里,钱大人猫着腰,像个做贼的,潜伏在宾馆院子旁的假山后面。
院里不知何时变得阴风阵阵,阶下跪着一票缺胳膊断腿的鬼魂,个个凶神恶煞。
正中央,一口大油锅“咕嘟咕嘟”冒着热气,旁边还有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在扇风点火,场面跟烧烤摊似的。
不多时,魏经历换了一身黑底金纹的官袍,面容威严,大马金刀地坐在公案后,跟白天的社畜模样判若两人。
“威武——”
两旁鬼差的声音能把活人魂儿吓飞。
众鬼魂齐刷刷地磕头,哭喊着冤枉。
魏经历一拍惊堂木。
“尔等乃海寇所杀,天灾人祸,与钱总督何干?休得在此无理取闹!”
一个断了头的鬼魂把自己的脑袋夹在腋下,愤愤不平地开口。
“大人此言差矣!要不是他非让我们抄近道,我们能撞上那帮杀千刀的?这就是典型的瞎指挥!”
众鬼立刻附和,纷纷表示要钱总督偿命。
魏经历又替钱老总督辩解了几句,奈何群情激奋,根本压不住。
为了平息鬼愤,他只好下令。
“来啊,将钱老鬼放入油锅,略炸片刻,以儆效尤!”
两个小鬼立刻架起哭天抢地的钱老总督,就要往锅里扔。
假山后的钱大人眼睁睁看着亲爹要被下锅,那可是他亲爹啊!
他再也忍不住了,心一横,嗓子一亮。
“手下留情!那是我爹!”
一声大吼,石破天惊。
刹那间,整个院子安静了。
风停了,鬼散了,油锅消失了,连魏经历的影子都没了。
空荡荡的院子里,只剩下钱大人和一地月光。
钱大人呆立半晌,叹了口气,只好先回府。
第二天一早,他备了厚礼,想去感谢魏经历。
结果刚到宾馆,就见下人哭作一团。
他推开房门,只见魏经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身体都凉透了。
床头摆着一张纸条,上面龙飞凤凤舞地写着一行字:服务器因凡人违规操作已宕机,本人需返厂重修,后会无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