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米掰完了,雷佳琴和方强也走了。
雷苍山今年精神头足,晒玉米的事,他包了。他不让雷宇天参与,说雷宇天一天卖菜做坡上的活路就很累了,他现在没得毛病,还是应该干一些活,况且他本就是一个勤快人。
雷宇天也同意,他认为三叔公在家晒玉米总比上坡晒太阳轻松些。
玉米一晒干,就得准备割谷了。
雷宇天种的稻谷多,就去镇上请了割谷机,这样,他就只负责挑谷粒回家,雷苍山只负责晒了。
谷子才刚割完还没有入库进仓,雷兵就开车带着向婷回来了。
“爸爸,你硬是没得事了啊?”雷兵还是不大相信,虽然陈院长给他打电话说了,雷佳琴也给他打电话了,但他还是不信,一个几乎被宣告死期的人,竟然能真的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面前。尽管这个人是他父亲,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。
“哼!”雷苍山哼了一声,不想理这两个“土匪”。
“爸爸好了当然是好事!”向婷说。
“对对对,我是太惊喜了!爸爸,我听陈院长和幺妹说你没得事了,我才放心了!不然我肯定请假回来看你了!我哪天就说回来看你,都抽不出时间,实在是工作太多了!”雷兵急忙说。
“那当然哦!你一个农村出去的娃儿不晓得谷子割得了啊?不是回来拿新米,你们会回来吗?哪里想得起你老汉是生是死哦?”雷苍山是半眼都难看眼前的二人,他觉得他们实在是吃相难看。
“爸爸,有你和妈在屋头,我们肯定要回来噻!”雷兵知道他老汉生气了,但他不跟老汉计较。毕竟,那是他的亲老汉!
“哼!前头一段时间,我是死是活,你们打电话问了一声的吗?呢哈儿晓得回来了啊?”雷苍山气得不长的胡子都在发抖了,“这些谷子全部是莽娃栽的秧,莽娃看管的,莽娃请机器来割的,啥子都是莽娃做的,你们莫想拿新米走!”
“啥子都是莽娃做的?他从小就跟着你们,你们把他喂大,你们还拿房子给他住。雷兵是你们的亲儿子,回来拿点儿新米还要看他的脸色啊?”向婷大声说,“他一个莽子娃儿有那么大的脸吗?”
“他的脸不大,你们的脸才大得很,你们不只是脸大,我看你们脸皮还厚得不得了!”雷苍山从来都看不惯这种只晓得回来拿东西走的人。
“老汉,你只说雷兵是不是你们的亲儿子?”向婷说,“儿子拿老汉的东西不应该吗?”
“老头子,莫去急,你万一急起了毛病啷个办?”王翠花说,“莽娃赶场还没有回来,等他回来再说嘛!”
“说啥子说?我们就是把这个屋子拆了,也轮不到他一个莽子娃儿来说!”向婷说,“这是我们屋头的事,关他一个外人、一个傻儿啥子事?”
“兵娃儿,呢些粮食都是莽娃做的,你们要拿,还是要跟莽娃说一声。”王翠花说,“今年子你爸爸那阵人不安逸,都是莽娃一个人在做!”
“莽娃,莽娃!你们一天都是莽娃!那边屋子不让他住了,免得今后他还想来分房子!”向婷大声说,“他从小就赖在这里,怕还赖上瘾了哦!他自己滚回去住!”
“我还没有死,呢里还是我当家!你说了不算!”雷苍山气得颈子上青筋暴起。
“就是你没死,我们才要来拿。我们拿点儿粮食你就不肯,还指望得到你们什么啊?”向婷说,“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种人,把亲儿子当外人,把野的当亲的!你不让我们拿粮食,那你死了也莫让我们管噻!”
“不让你们管就不让你们管,莽娃把一条死了的狗都拉出去埋了,他心好,他会不管我们吗?”雷苍山说,“你们不回来,我就不得死!”
“你不死,你活万万年啊?”向婷跟雷苍山吵着,不会少一句。
“向婷,你别说了!”雷兵大声说,他没有想到,现在父亲对他们回来拿东西,反应竟然如此大,肯定是莽娃说了什么,原来他老汉只是心里不安逸,也不至于这么跟向婷大吵起来。
有些人只从别人那里找问题,从来不知道自省。错永远都是别人的,他还站在道德的最高点,对别人评头论足、指手画脚。
雷兵或许是当领导当习惯了,认为所有的人都是他下属,都得听他的,哪怕是他老子。
“我为啥子不说了,你啷个不喊你老汉不说了yai?”向婷说,“你一个穷山沟出去的娃儿,当年不是遇到我,不是我娘家人帮你,你想爬到今天的位置,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?哦,你现在不得了啊?也不想想,你的官儿是啷个当成的?”
“他要是不当呢个官儿,还不得变成呢哈儿呢个烂样子!”雷苍山说,“他各人教他各人的书,怕还有个人样子!”
“爸爸,你说啥子话啊?哪个当官的不想往上面爬?我现在出去多有面子!”雷兵说,“你看你去看病,我说一声,就可以住单人病房——”
“那前头幺妹带我去检查,不还是检查了!”雷苍山说,“做个人,还是莫忘了本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