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中军大帐里,秦琼正趴在案几上,手肘压着摊开的地图,手指下意识地在‘甘州’方向上来回摩挲,敲定接下来的对策。
耳边传来动静,他抬眼瞅了眼李斯文方向,却见这小子正踮着脚往帐外移动,明显是想风紧扯呼!
故意咳嗽两声吓了吓这个虎彪,见他动作一僵,狗狗祟祟的朝这边探寻,嘴角勾起笑意,揶揄道:
“怎么,你这是待不住了?”
李斯文被他看得心中一凛,头上大包隐隐作痛。
转身时不着痕迹的松开手掌,等药箱落地,一脚将其踹回刚才的位置,这才挠着后脑勺装糊涂:
“瞧秦伯伯你这话说的,某就是觉得营帐里有些憋闷,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!”
“别在这儿跟某打马虎眼,跟你说正事呢!”
秦琼双手撑住案几直起身来,背后的伤口却被牵扯到发疼,龇牙咧嘴的吸了口凉气,眼神依旧锐利:
“彪子,你真当伯伯没听出...你刚才话里的言外之意?不就是想趁早回京躲个清静?”
说着,他招了招手,示意李斯文走近些,语重心长的道:
“你出身武勋,更是曹国公府唯一拿得出手的男丁,将来少不了和军伍打交道。”
“不趁这时候提前适应适应,磨练出一身过硬本领,将来真要临危受命,可是会闹出笑话的!”
李斯文已经确定好毒疮的愈合情况。
只是因为当初挖出了太多烂肉,这才导致秦琼养伤养了大半年,伤口仍未完全长好。
不过现在情况不坏,将近痊愈,接下来只要按时吃药,再注意一点,少做剧烈活动,那这伤便无须担忧。
所以见秦琼吃痛也不着急,安稳坐下笑呵呵的打趣:
“当初给秦伯伯清理毒疮的时候,你尚能一声不吭,怎么现在却连点疼痛都撑不住了?”
“好你个臭小子,还敢打趣秦某是吧!”
当时当着陛下的面,他当然要表现的铁骨铮铮一点,好让陛下念起当年情分,哪怕彪子诊治失败也不会从重责罚。
但现在大帐里就咱们爷俩,他装个蛋的铁血男儿!
但瞧见李斯文眼底笑意,秦琼实在是忍无可忍。
抬手过去,想给他脑袋上再敲出俩包,却被李斯文一把按住手腕。
想收回被攥住的手腕,可秦琼用上几分力气,李斯文的胳膊却纹丝未动,不由让秦琼眼皮子跳了三跳。
好小子,力气都快赶上他了!
又想起这孩子毛遂自荐的当夜,卫公李靖带着好酒好肉赶来府上,千叮嘱万嘱咐让他照顾好李斯文...
秦琼喉间动了动,把到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。
能得李靖如此看重,想来这孩子心里早有计划,只是故意憋着不说看他干着急!
那不更没大没小,该打!
注意到秦琼眼里不善愈发明显,李斯文急忙松开手腕,正襟危坐的安抚道:
“秦伯伯说这话,未免也太看不起某了。”
李斯文示意秦琼趴好,顺便把手上金疮药粉抹在他背后布条上。
没办法,他带来大唐的白药不多,现在已经全部用完,而白药的主要成分上好三七,却要他亲自去云滇去找。
经陛下提点,南诏商人实在是信不得。
还是等嶲州一行,找太子参的时候,顺手从山里薅些三七来制药吧,总用金疮药也不是个办法!
一边抹着药粉,同时说道:“凉州边关五日三捷,那是实打实的泼天之功。”
“哪怕某因为监制旱天雷,分润一星半点的功劳,身上爵位也该往上动动,否则不足以安抚将士。”
“可秦伯伯再想想,某一个十五岁的县公,再往上提可就是郡公,你觉得...到时候满朝文武还容得下某?”
秦琼手指在案几上敲出笃笃声,稍加思索,便明白了李斯文的担忧。
五日三捷,旱天雷当之无愧的首功。
这功劳但凡落在王忠嗣头上,等他回京叙职,一个国公之位是妥妥的没跑了。
但放在李斯文这小子身上,那只能叫暴殄天物。
十五六的岁数,一个县公已经是顶了天,再往上提拔...那可就和武连郡公李君羡一个档次了。
还没及冠就因功加封郡公,别说大唐,前朝都没这个先例!
再者说,就算李二陛下力排众议,不打折扣的按这个首功封赏,将李斯文的爵位再擢升一两品,那实在是祸非福。
他们这些四五十岁,已经没多少年好活了的老家伙,尚且还担心功高盖主。
李绩驻军并州,程咬金和自己便只能常留京城,以防瓦岗一系势大,惹来陛下猜忌。
李靖更是三次乞骸骨,又主动辞退军中一把手的职位,生怕成了卸磨杀驴的那只驴。
而李斯文,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五,又是医者懂得保养自己,少说也能活到六七十岁。
现在就封到郡公爵位,将来再立功怎么办?
皇帝封无可封,肯定会心生忌惮,牵连到一家老小。